白首相知犹按剑

[蔺苏]大寒夜

梦中身。

 

那是蔺晨第一次见到林殊,蔺阁主带着小儿前来金陵小住,顺便探探旧友。还未在长辈面前彼此见过,琅琊阁的少阁主跟在父亲背后正走着,一错眼,就看到了那林侯府中的小将军。

小将军就站在林府门口阶上,抱着双手看他,还远远的还看不清楚眉眼,他便转身进府去了,原来不是特地来候客。

当然蔺家父子也只是恰巧途经,帖上该是在次日才过府来拜。

蔺晨只记得林殊的眼神,但其实这么说也不准,毕竟连人都看不太清,何况眼神。

或许因为小将军在阶上,而蔺少阁主在巷前,这一点点的高度之差,这时候便莫名让他在那一眼里头感到了些微妙的居高临下。

蔺晨无来由的,觉得自己或许不喜欢这个父亲口中千好万好的林家小殊。

 

林殊使剑,蔺晨也使剑。

只是一个向来散漫,懒得每天临崖用功,招式花花巧巧,不过唬人足够;另一个年齿还幼,上过几回沙场,先是有军战之将的自觉,才来谈那来来回回的几招家传。他天资当然不至于记不住招,只是太聪明机变,几招就能应万全,也就懒得多记。

蔺少阁主道当年家父与林伯父在琅琊山上打了三天三夜,未分胜负。

林小将军道殊自惭学而不精,有愧于林家剑之名,却不知蔺兄的回云剑有火候几分?

这上面的默契倒是才见面就有,蔺少阁主和林小将军过了个眼神,便各自拉开了架势,就地过起了招。都是少年卓拔,穷讲究姿态的年纪,远看恰似一对白鹤对舞庭中。

这两个人打起来,果然也不分胜负,蔺少阁主一套剑法使到穷处,便再换一套来;林殊与他打得多了,有时候信手招呼过来便是挺眼熟的套路,竟是现学现卖,偏他使来就是刁钻得蔺晨自己都不曾想过的路数。

蔺晨就想和这人打没意思,不得趣不说,打多了就是活生生和自己过不去,哪有这么不管江湖规矩明晃晃偷师的,和小没良心的一样只能逗。

他刚心中一动想往深里琢磨,就见林殊剑锋虚虚一晃,折身反手便又刺了过来,蔺少阁主大喊一声赖皮,匆匆格了,便挽了个剑花也攻将过去。

 

当然他们没有打上三天三夜,不过天色微暮的时候,就各各收了手。

打完蔺晨把剑往旁一丢,从怀里摸出个小袋,对林殊一晃,道:“父亲今年让用蛇胆新炒的瓜子儿,来尝尝?”

林殊也把剑扔开,往他旁边坐了,只道:“还要嗑,麻烦,有没有剥好的,”他想了想又补充,“花生最好。”

顶好一粒粒抓着容易,往嘴里丢着也容易——蔺晨愣了愣,转手又往怀里一探,摸到了另一个袋子的系绳。他下意识去看旁边以手扶膝,这时候还拿捏着点坐姿的金陵少年,却见他也转看过来,那一双眼内角着墨甚重,至尾斜斜勾挑,还多稚气。只再偏狭上几分,便成了桃花,眸中纵横还是剑气。

 

但蔺晨手里将那瓜仁袋儿一抛一接,闻言只啧啧摇头,道:“哪有这么怕麻烦的人,不过这些瓜仁倒都是剥好的——”

他见林殊的眼神略游移了一下,便转了转眼笑着道:“好了,这瓜子是我的。喏,这是你的,辣花生,都剥好炒透了。”

从小怕苦的人,斤两当他不知道,逞什么能还嗑蛇胆瓜子?

他俩便在林府的屋顶上头,人手一袋小食,悉悉索索地先垫了饥肠,直到夜色初起时分,才被叫下去用饭。

 

大约这年纪的交情,还是不打不相识,蔺少阁主和林小将军,坐下来倒还能相谈甚欢。

林殊用犬齿将每个花生仁都咬开两半,笑的时候也露出了一点点白牙,是一种生性的威势与冷漠里带出的优雅。他同蔺晨道:“父帅还说,待北边太平了,便放我出去江湖上跑一圈。到时候便来蔺兄的琅琊阁叨扰。”

蔺晨懒洋洋道:“近来收了不少好酒,到时候看我怎么灌你。”

林殊眼前一亮,伸手来揽蔺少阁主,悄悄同他说:“未及冠前,父帅不让我碰杯中物,就来你这里偷尝尝啦。”

蔺少阁主眉目不动,只举起一根手指道:“我父亲也不准的。”

林殊道:“母亲府中进来得了好酒照殿红,到时候我也摸一壶出来,来与你同饮。

他们对视一眼,用不着击掌一言为定,已是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倒像是刚合谋做了什么坏事。

……

蔺晨睁开了眼。

大寒夜,山中有雪。他身前是炉火,手边是半盅酒,酒仍温。

蔺晨怔愣许久,才想起来。这金陵城,他直到一年前,才算是真正踏上这片波诡云谲之地,是为了一个人。

 

他的眼前明灭。

有一双手慢慢拨弄着炉中炭,偶尔跳出火星子,室中便是微微一亮。

那人在问他:“看你在笑,梦见了什么。”

蔺晨懒洋洋道:“在想,可惜你不能喝酒。”

也可惜我注定喝不到照殿红。

梅长苏看了他片刻,点一点头。他伸手去碰蔺晨手边的酒盅,明目张胆。

蔺阁主便也不轻不重地,往梅宗主的手背上拍了一记,道:“我的,”又道:“那是你的。”

梅长苏笑了起来。

 

-END-

---- 

蔺晨他做了个梦:如果我当年认识林殊。

他透过梅长苏在揣测林殊。


评论(21)
热度(239)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