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复命的时候父皇正埋首奏章，武英殿的暖笼火盆俱设得早，眼下不过正初冬天气，金陵未雪，而靖园的梅花只有早发的数枝，根本没到用炭的时候。
但一进殿中，却扑面如春暖意，像是又换了个季节一般。
就这么待着，父皇因也穿得薄。这时辰该是刚下朝不久，他已换了燕居的常服，小冠束发，远看过去，似乎还是六年前在府中书房里的模样。听得我进来，他便抽出手来，点了点上一沓字纸，示意我过去看。
穿多了确实也待不住，我只得先解了披风，又将擎在手中的红梅交予趋上前来的宫婢，好去插瓶，这才平整了一下图纸，走到书案前。
武英殿中惯例是不设熏炉的，唯有梁柱之间还隐约萦绕着历代累积下来的龙涎香气。初梅若有似无的气息为炭火一烘，顿时清逸斜出，又飘在幽沉的龙涎之上，非常恣意地蹿得满殿都是。
从我进来开始，父皇连头都没抬上一回，却在此时停了笔，他先是凝目打量了宫婢捧在手上的含苞红梅，又转向我，淡淡道：“出去这趟，怎么别的不会，光和人学了怎么采花？那边，一切可好？”
我点点头应下，奉上图纸，又垂下头拱手，认真应道：“秉父皇，儿臣新学了凌虚三式，并没有只学了采花。”
靖园的修葺是春末夏初时分动工的，却一直到了初冬方才整饬完毕。拖了这许久的原因无他，不过是本负责监工的我在中间出京去了趟江左游历，这边暂时便搁置下了。
父皇难得有闲情开句玩笑，说我跟着学采花的正是指苏先生近身的护卫，从前与我投契，玩得很好，我管他叫飞流哥哥的。飞流在那两年里便专爱翻墙到靖王府里摘新开的红梅回去，我还撞见过几次。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忙忙择出开得较好的塞到我手里，让不要声张，后来来回回见得多，就连王府主人也晓得了，他便大咧咧地直接摘了走，也不避人了，每每让苏先生哭笑不得，隔天见了父皇就顺便替那采花盗给梅花陪个不是。
其实当年那枝梅花一直待到枯尽，我还留了很久的，总也舍不得扔。
父皇哼笑了一声，又低低道：“又学了三式，你的凌虚剑，将成了罢？凌虚十八式，竟也有六年了。”
“是，蔺先生说，多加修习，与早先学的步法合在一起，练熟之后，这套凌虚剑便算成了。”我想起在琅琊山上的那几日，嘴角便不由自主地要露笑，忍不住道：“蔺先生还是那般没个正经，还说是若儿臣学成此剑，当可在飞流哥哥手下走过三十招，到时候就把儿臣排上琅琊高手榜，以资鼓励。”
与凌虚剑法配套的步法，三人成阵，天下闻名，而单独一人使出，也是身法飘忽难测，我十一岁的时候，便得苏先生传授了。后来第一次往江左，拜访琅琊阁的时候，阁主蔺晨出来见我，忽然一拍脑袋说学都学了，可不要浪费，便把这剑法拆成一年三式地教我。是以我也奉他半师，称一声蔺先生。
父皇不暇思索道：“胡言。这话哪能信，各国皇子之名，本就有约，向不入琅琊榜中。”他按了按额角，又道，“虽这么说，但你的功夫也不能落下，还是刻苦用心为上。”
我顿了顿，方缓缓应是。但见父皇仍是毫无所觉，我最后还是咽下了话头，没有与之呈明他刚才所言的错漏处。
就像大梁从前的皇室耳目，悬镜司中人，向来不入琅琊榜中一样。为免卷入各国内政，立场难坚，琅琊阁从开始就放出话来，列国诸位皇子的名字，向来也是在琅琊榜中隐去不记的。当然皇子多数早有婚娶，这便不会入公子榜；而更难有热衷闯荡江湖四处与人比试的，这便也不会在高手榜，似乎琅琊榜上，还真是没有皇子们合适的容身之所……至于富豪榜则不需提，提这个纯属耍流氓。
——然而我根本就不属此列。
曾不见江左盟宗主萧景睿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榜眼位置，至今未曾下？
但这话我也不好真说，父皇又问了几句靖园修葺的收尾事宜，示意我将案边那沓字纸取了，回去好好看，便吩咐说出宫之前记得要去探望太后，近一月未见，皇祖母对我甚是想念。
我应是，心想还好进宫的时候记得一并将送给阿弟的玩意儿带上，这时候到皇祖母跟前，定然会见到小太子，正好哄他高兴。
我中秋宴后出京，回来又忙于园子收尾，每每进宫的时候正遇上阿弟功课未完，竟然快有三个月未见了……我也挺想他的。

退了几步，刚要转身出殿，父皇忽然又叫住了我：“园中的白梅，都尚未开么？”
我折来这抱枝数蕊，俱是红烈的颜色，但其实新修的靖园里，除却红梅，还有白梅的。
我之前满园子乱转，早就了解了个详细，不慌不忙地答道：“府中梅林左近，有温泉地热，是以开向来开得早，谢得也晚些。苏宅那边的白梅，今年虽移了几株到书房外，但想是尚不适应的缘故，都未见花苞。”
父皇在上首，便就这样静默了下去，似乎悠然出神，我等了片刻，见未再有吩咐，便悄悄退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高公公候在殿外，笑眉笑眼地向我请好，说是太子殿下与太后娘娘请见昭王殿下，就在芷萝宫等着我去，好传午膳呢。
高公公从前是先帝近侍，后来年事已高，便自请去照料新生的皇太子，见他出现在这里我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但也不是不心塞的。
父皇在上，武英殿大门的隔音到底有没有好到能让高公公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挺急的，求问。
高公公拂塵虚引，笑吟吟地在前指路，我看他那笑，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
我心塞地一甩披风，跟着迤逦往后宫而去——我敢用皇祖母她老人家亲做的枸杞银耳汤打赌，老觉得我会不干好事的，高公公准要排头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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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梅花香气我想推荐下Acca Kappa的夏腊梅哦。是意呆的香水，夏腊梅是会在夏季开花的特殊品种，清冷白梅的香气，搭配的几种白花也是透明凛然的，闻起来可就是夏季清晨的苏宅23333
或者喜欢日式合香的话，也可以考虑下香彩堂的白梅，比檐边白梅更为突出冷淡一些，不是生在庭院，而是一株山中野梅呢。
咦我不是应该好好写文吗为什么突然买起了安利……。不能再说了不然要被怀疑写软文（x）
PS其实我觉得看庭生在书里出场的表现，他应该也是个耿直boy啊，高公公的flag立得这么成功吗，总觉得先帝湛太妃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呢（x）
哦我忘了梅·智计无双·长苏他也参与到立flag的活动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