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靖苏]陷阵(上)

[没相认的时候萧景琰喝了情丝绕哭唧唧地抱着苏先生喊小殊。]

 @未来的每一天  的点梗,上下两发完,不污我们不污。

请不要问我为什么要给情丝绕梗取这么个杀气腾腾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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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寂静春夜里的一声兀响,像是什么东西猝然碰碎在了隔间壁上,只这一声过后,便迅速沉寂了下去。梅长苏从极轻的浅眠中惊起,他本倚着枕,睁开眼正见窗纸上缘有树影摇动,月中天时。

是密道里的铃响。

 

梅长苏缓了口气,一边思索萧景琰深夜此为何而来,边坐起了身。他点一点头,那先行前去查探的少年护卫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只简单说:“敲门。”

这样的深夜议事说来也并非第一次,只是春猎过后,朝中无甚事,萧景琰还是头回来叨扰。

梅长苏嗯了一声,待要下床,飞流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说:“水牛,起不来。”

谋士匆匆披衣的动作一顿,他重复了一遍:“起不来?……他是还在密道里?”

飞流便点了点头。

 

苏宅众人一夜的好眠,就此被打破。

其实萧景琰意识尚未模糊,最后是黎刚进去密道,将这靖王半背半扶出来,暂且把人挪到房中榻上安置下。接着又按梅长苏的吩咐,脚底生风地跑去敲晏大夫的房门,拉人来救急诊断。

老头儿半夜里被人闹起来火气向来大,于是整座宅子差不多,都被闹得醒了。

梅长苏守在榻边,边上半躺着的萧景琰看目光还算清明,问他话尚且能答。梅长苏弄清楚了萧景琰当时正在室中独处,因发觉不对,权宜之下避入密道,以响铃为信,向住着个大夫的苏宅这边求助。而靖王府那边有列战英看守照应,走之前也匆忙吩咐过,暂时出不了什么问题。

只是萧景琰只来得及拉那一声铃,手脚便都没了力气,软在地上起不来了。

梅长苏稍松了口气,替他拉一拉被子,外头的脚步和晏大夫药箱里瓶瓶罐罐相撞咣当的声音已近,整一个暴风雨将至的架势,只不过这回承受大夫怒火的不是梅长苏。这老病号咳了一声,带着点微妙的同情问:“除却四肢无力,靖王殿下可还有哪里不适?”

萧景琰没回答他。

老病号转过头,发现这位新来的病友眼神直愣愣的,似乎已经有些对不准,萧景琰停了一停,似乎仔细思考了一下梅长苏问他的话,又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微如蚊呐地说了一声:“热……”

梅长苏:“……啊?”

他的脑子也一时没转过来,先是环顾了下,确认室内未点火盆,接着又把人身上的被子往下扯了扯,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探萧景琰的颈侧,果然触之滚烫。

……不是吧?

 

苏宅里深夜新来的病友萧景琰,在晏大夫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把眼一闭,干脆利落地晕了。

梅长苏拢着手,起来让到一边,面色古怪地等着诊脉的结果出来。

 

老头儿收回了手,他板着一张脸,起身就往外走。

“诶诶诶晏大夫你等等先别走啊,好歹告诉我们一声,靖王殿下这是怎么了?”黎刚忙拦住他。

晏大夫转过头,他没搭理黎刚,倒是看了梅长苏一眼:“情丝绕,听说过吧?”

梅长苏面色古怪地点一点头,尤不放心,又问:“没别的了?”

“没了!”晏大夫气道,又拿他半夜被叫起来还没来得及把胡须梳顺溜,因而看着格外像山上暴脾气羚羊的下巴往榻上靖王的方向一戳,嘿嘿笑道:“你们这些娃娃一个两个的,论量不行,本事倒都挺大,总能喝到这酒。”

黎刚听明白了,尴尬地收回了拦人的手,倒是梅长苏干咳了一声,好声好气地问:“晏大夫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解?”

“酒喝多了,当然睡一觉起来就好。至于这药性,随如何弄,出来一回就行,要憋着也没什么问题,大不了难受一晚上。”老头儿拿眼一瞪,“啊什么?还要让老夫帮忙弄这个?靖王这是自己没手还是怎的?荒谬!”

梅长苏又咳了一声,示意黎刚送怒气值已爆满的晏大夫出去。

让老头儿大晚上的被叫起来看这个,简直是身心的双重伤害,饶是惯常作死如梅长苏,也觉得有些不太厚道。

接着他又把飞流哄去歇着,这才留下一盏灯,沉默地回到了原处。一室寂静,只听得到萧景琰紊乱的呼吸,和跳动的光火里他眉心的浅痕。他看到萧景琰的眼睫微微一动,像是要醒,梅长苏于是沉默地拢了拢披着的外袍,坐到了榻边。

 

情丝绕。

这三个字在梅长苏脑海中倏滑而过,像是最锋利缠绵的刀尖儿,又是最刁钻的蛇吻,这旖旎的名字里酿进去过多少凄惨的血泪?

梅长苏吃不准这一回萧景琰是怎么栽的跟头,下手之人所图又是什么。只是眼下宁国侯已倒,而靖王正渐渐在朝中崭露头角峥嵘,誉王对他的忌惮日深,梅长苏也迟早有安抚不下去的一天。明枪暗箭从此少不了,这一回的遭际可算是个提醒,萧景琰也到了该好生整顿一番府中治下的时候了。他只是有些庆幸和后怕,好在萧景琰并非女子,此番再多的磨折,至多也不过是一夜风流苦楚,难以纾解而已。

——再多的磨折,也不过是如此。

梅长苏这么想着,顿了一下,见因有了光照,萧景琰的眼皮子颤动得越发厉害,看着是要醒,便打算也起身避出去,留人自己解决这虚惊一场之后的尴尬事。

这不是谋士该去窥探的事,便是这样的突兀撞见,其实也逾越。


但不合格谋士的这点自我安慰,很快就被打破了。

梅长苏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一变,接着是沉而哑的人声气儿,先是几句听不懂的呓语,而后又沉默。梅长苏也吃不准萧景琰这会儿看出去,眼前看到的会是什么人,但凭心而论梅长苏很不想教昔日好友拉住,被当做某人听他诉心事衷肠,也不想倾耳去听这怀君深似某问题的确切答案,于是便加快了步子,伸手去推门。

梅长苏的手僵住在了半空中。

萧景琰在梅长苏背后,在唤:“……小殊。”

 

萧景琰闭着眼,只觉眼前乍明乍暗的,周身均滚烫,像是被架在火堆上,又或者是四面都有火舌,毫不容情地舔上来,四肢都被烤得酸软。他想抬一抬手,很吃力才挪动了一下指尖,又觉得骨骼关节被这高温烤得发脆,只再多加一分力,就要断裂开来。

萧景琰于是不敢再动,他又在翻搅成一团的脑海中摸寻出了刚才的情状,在烫热之中他的感觉虽模糊,但也足以让萧景琰分辨出他已不在阴冷的地道里,而似是被挪到了床榻上安置,他心下稍安,便试图睁开眼,却怎么也掀不开那一层薄薄的眼皮子,只是有光照进来,成了铺满的红。

他觉得那些火随之也涌进来,那热从四肢骨骼往上攀援,冲入了颅脑,烧了起来。

 

萧景琰直觉有人近在咫尺,在明明的灯火里头,注视着自己。

而后他听到了一声模糊的笑。意气扬扬,该是春猎时候林间策马、秋猎场上箭出穿杨;又或是纷扬白絮里春过杨花、冬踏堆雪且与并行,那时候落在耳边的那一声笑。

他的心就随着这一声,骤然被攥紧了,说不上痛如绞,却一下子让萧景琰喘不过气来。

那是谁的笑?是谁穿行过了灼热的火,纵跃过了这枯寂光阴,就在这春夜里头俯身看着他,在萧景琰的耳边落下这一声十二年前的笑?

那是谁?

萧景琰惶急地去想,然而脑海中只剩了片滚滚的火海,他无法从中捞出哪怕一片衣角,半字名姓。

 

他听到是衣物擦过被面,身下的榻摇响了一下,是那人站了起来,起身似乎待要离去。

而萧景琰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伸不出手作挽留,他甚而都无法想起来一个名字。耳边那轻轻的脚步声往远处去了,在一阵巨大的失落与绝望里,有一个名字忽如陨星倏忽而下,冲破了一切火海的拦截与岁河的阻隔,自他张结的口舌上绽出。

是林殊。

身上一切的束缚似乎也随之消失,萧景琰猛得睁开了眼,他急切地把目光锁定到那脚步声骤停的地方,在那道人影落入眼中的那一瞬间,却又不敢去看他的确切模样。

 

林殊擎着烛台,从门边转过了身,他的眉眼在跳动的光火里俱模糊,袍袖宽宽,掩去另一只捻着衣角的手。

像是叹了一口气,林殊便又走回来,放下烛台,坐到榻边,任由萧景琰颤抖着伸出手来碰触虚实。

萧景琰依旧看不清楚林殊的面容,但他的手终是握到了实处,那是一个人的腕子,裹在衣物里,他能感受到掌中微弱跳动的脉搏。

林殊垂着眼,不言不语,只抽出一只手,来掩萧景琰的双目。

萧景琰听到林殊轻轻说:“景琰……是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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