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小狐狸(书生巍x狐妖澜)

自古狐狸都好书生这一口,公狐狸赵云澜活到现在,见识过不少聊斋志怪的结局,对这祖传审美嫌弃了这么些年,终于还是对书生动了心。

“真香,”赵云澜用尖牙撕下一口烤鸡腿,抹了一把油汪汪的嘴角嘟囔着,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他吃完擦了擦手,就认认真真去实践自古狐妖动心的一百样必修课。

他去给书生送烤鸡,又倚着窗好生旁听了三天书生在村学的讲课,画了幅审美清奇的小像挂进自己的洞府里。

 

书生是南山村头的教书先生,孩子们都叫他沈先生。

赵云澜正救下一个险些掉下村后山坡的孩子,低头就看到沈先生匆匆赶过来,两人的视线恰恰好地,在晃动着阳光的树枝头相撞了。

赵云澜哎呦一声捂住眼睛缩回脑袋,心想,太阳光,好刺眼。

 

沈先生自我介绍时含笑看着赵云澜说:“免贵,姓沈,沈巍。”赵云澜被笑得整个狐狸都晕了,他站在沈先生家的后门柴扉外,朴素地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要天天烤鸡给沈巍吃。

沈先生,吃素。

 


若是有经验的前辈就会告诉赵云澜,这是妖精动心里最要命的一种情况:想要好好和凡人过日子。

即使如此,赵云澜还是认为自己是搞到了个喝露水的小仙男,他哼着歌拿小刷子沾了蜜往烤鸡上刷,刷出来的烤鸡甜得隔壁肥猫妖都下不去口。

肥猫妖大庆痛心疾首:“老赵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赵云澜不为所动,自己吃得美滋滋,镇魂令早不知被他扔哪里发芽长草了。

 

赵云澜是有出息的男狐狸精,他开始改在小像前面天天换养着鲜花的清水,早出还给沈先生一模一样地带一份,送到人家窗下。沈先生是花一样瓷一样的美人,他觉得总有一天这花能养到自己的狐狸洞里,即使不能长长久久地养,摆两天也是好的。

狐妖和书生的故事本不该是这样的开端,兜兜转转竟然也入了相同的圈套。赵云澜仰头去看壁上的画像,小像上的书生很温柔地垂眼看赵云澜,那双赵云澜精描细画出来的眼睛里正映了一道花枝摇曳的水影子,让他想起沈巍笑时眼中的波光。

 

看得久了,只觉这书生的画像竟也像是惹了些妖气。赵云澜琢磨着眉眼,认为这是由于执笔者的缘故,便没有再想。

这画像可是赵云澜趴在书墅窗外,比着沈巍,一笔一画地描出来的,沈巍就是长这模样——他很自信地想:妖哪里会辨不出同类呢?

 


赵云澜是南山里的狐狸,天生天养,修出了人形,与国同姓,逢乱便不出山。他穿一身青衣从云雾山岚里走出来的时候,从被救下来的小孩儿到东边谷里住的蛇妖妹妹,都要心神动荡地叹一声神仙。

小时候他父亲常常叹息,赵云澜一朝托了这湿生卵化的胎,天生无敬畏无浑噩,百年修行,却注定不能趟过今生这湍流。得道是众生大事,却与他无关,若修出了道行才是乱了命数害了自己。

于是这尘障里的妖物却独得了一幅仙人神貌,安安静静在山里当只缺心眼的野狐狸。

 

沈巍住得离后山很近,到赵云澜终于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花已从春开到了夏。

赵云澜就支着条腿往那窗下的桌案上赖着,还要小心不挡住沈巍借来翻书的天光。农忙过了之后,年纪大些家里顶事的学生子纷纷回来上课,沈先生明显地忙碌起来了。

赵云澜就在沈巍那里待下午没课的半天,他回到自己的后山,也有修缮的活要忙,要将原本的狐狸洞好歹扩成一个能住得下人的洞府。赵云澜暂时没有向沈巍吐露过这份打算,心里也忐忑过对方能不能接受被狐狸叼回家这样的事,但还是勤勤恳恳地忙碌着,左一块木板右一垒石头地,硬是将山中居室搭出了个模样。

 

沈巍显然是个隐居的人,不知为何选了这南山村。除了村学里搬来的一壁书,当真身无长物。

沈先生似乎除了生得俊了些,与周遭没有任何的格格不入之处,可而立之年孑然一身,在这人烟邻里往来稠密的山村里谁也不招惹的,赵云澜觉得他像是高崖上的花。

赵云澜睁圆着眼看沈巍屋里屋外地走进走出,梅雨季刚过去,少得可怜的家当也得拿出去晾晒,赵云澜原本要上去帮忙,又被沈巍按回去坐着了,只能眼珠转啊转地,跟着先生乱转。

 

赵云澜摘花摘出了别的收获,这天拿了野花蜜来给沈巍,刚过去的那个春天就浅浅地被盛在小瓮中,甜出了一点气味。

他拿手指挑了一点,举起来给沈巍看,可那香蜜稀薄,立刻就沿着指隙往下淌去。赵云澜不由愣愣地哎一声,手脚忙乱地想去找东西接,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得自己凑过去吮干净。

因他的唇原本生来偏艳,像是族群的血脉在这无关紧要之处终于露了端倪,于是尖尖一点舌舔着花蜜往上边唇珠轻软地一裹,又无意识吮过后,便带了层柔软薄腻的水光。

因为带了蜜,便该是甜的——偏他还晃着手指带一点急切地与沈巍说这蜜的事,沈巍在晒书,正拿了削薄的背脊对着他,在背着光的地方埋过脸,抿嘴没说话。但他被赵云澜闲不住手拍了肩,只得无奈回过身来,眼睛左右没处放,只盯住赵云澜指尖的水光,又从眼角瞥他那双唇一眼,很快便收了回来。

沈巍忍无可忍地想,他真是不懂,还是故意的?

 

赵云澜触到了沈巍的目光,心头忽然感应一般,涌上了一阵奇异的感觉,肺腑又是滚热又是生凉,好像随着沈巍那一眼,有一刀利落斩下,开肠剖肚涌一腔烫血出去,又灌入一阵飕凉的风。

赵云澜倏地缩回手去,捻着袖角往袖子里一藏,讷讷道:“我没注意这手刚……”刚被他自己舔过,又被拿去拍沈巍的肩膀。

 

沈先生被这狐狸气笑了,他这笑偏又很不“书生”,眼角还带着那股幽微无名的冷意,他的手伸过去,拉住赵云澜半收在袖子里的手,掰开了五指,又很轻地握了一下。

他们现在站得很近,站在乱世山中,一处与世无争的太阳地里,有山风吹过来,带动身边的书页哗啦啦作响。

沈巍的瞳仁颜色在光线里显得很浅,但是眼神又很深,赵云澜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晃。

 

“不要动,”沈巍忽然说,他伸出手去,去摸了一下赵云澜发顶,又往旁边摸索着,轻轻触碰了一下,赵云澜被他这一下弄得五迷三道的,忽然全身一抖,条件反射般地双手捂住头,他听见沈巍轻轻地说,语气微妙而迟疑,“……你……这就忍不住了?”

他们俩的动作一下子定格了,赵云澜很清楚地看到了沈巍眼里自己的模样,正从好好梳起的发间支楞起两个白绒绒的尖狐耳,他在心里剧烈抽气,表面上纹丝不动,一瞬间还露齿豁出一个笑来,自己伸出手去捏住耳朵,毫不心疼地捏着朝沈巍抖一抖。

“吓到你没,”赵云澜一边想着完了完了,一边又陷入奇异的镇定,满脑子不着边际地找着话说,“你看,这也就是俩耳朵嘛,大一点毛绒绒一点……像狐狸一点。”

“之前没告诉你,我是南山上的狐妖……”

 

赵云澜越说越不知味,说完最后一句,就想转身避往山里自己的狐狸窝去。沈巍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维持着半侧身的姿势看着他,这是只很年轻混沌的狐狸,耳上的绒毛还有着胎里带粉的软。

赵云澜忽然停下了,因为沈巍的手按住他的发顶,很轻地揉了一下。


TBC

——

对不起,审美清奇的沈先生小像,我一开始琢磨着是个手绘毛猴表情包,我认罪,我还敢。

看起来是书生和狐狸精,但其实是个妖精打架的故事。

推荐BGM是老妖的《小狐狸》,听完瞬间就能get本文本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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