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鬼皇子和画皮谋士的恋爱故事。
贰拾壹
鬼也是要过年的。除旧迎新,里里外外都得换,看起来总要是崭新的。
除夕那天,梅长苏一大早起来研墨润笔,垂了帘子,给自己补色。
上一回还是在廊州画的,虽然颜料贩子保证两年不用补色,梅长苏还是想着多少描一描,免得大过年的脸色不好。
他沉吟地捏着笔杆,想着之前剑眉出锋过利了些,这回若添笔描画的话,正好可以改一改。反正什么福寿之相,在这张皮上总也是画不出的。
他在出神的时候留意站得远了点,画皮鬼一身的光洁无痕如素纸新裁,倒是鬓角沾有一星墨渍,属当初颤笔点下。
所以补色时不能受潮这话确乃实况良言,不止效果有碍,还容易让颜料掺水过多,干得慢不说,还会晕色。
贰拾贰
“把香给我,飞流,听话。”
“苏哥哥,不能碰。”
梅长苏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从小少年手中取来了长香,点起了庭中最大的烟花。直到光焰冲天而起,炸开一朵花来,才吸引走了飞流的注意力。
前几天梅长苏被火盆烫了手,被勒令不准近火,飞流紧张得很,这几天一直盯他盯得紧。
梅长苏虚着眼看着那朵烟火瞬息消散在夜幕之中,又在避风处立了会儿,直到雪粒子纷纷而落,沾了一点到他脸上,才回到了室内。他搓着手想四月之前顶好他们忘了这事,不然天天被这么盯着,连烧牌子都不方便。
后半夜窗外有沙沙树声,梅长苏正半倚在榻上,又嫌下雪冷,随手推窗,便有片花瓣从那一丝缝里飘了进来。
梅长苏问:“怎么说?”
梅十三道:“小主人的烟火传讯已得,盯着呢。另外蔺公子让人传话过来,地府那边情势有变,若要保宁国侯,必要时,当先除无常。”
梅长苏听着扑窗簌簌的雪声,过了一会儿才道:“本来就是这么个打算,让静姨放心吧。”
梅十三应诺而去,那片花瓣飘一飘,便落定在了床头几上。
梅长苏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喷嚏,把自己裹回了被子里。
贰拾叁
都是阳世间的流窜犯,当然都不是很想回去,看彼此不对付了,就想方设法把人往地府里坑。
越氏手里还攥着宁国侯谢玉,于是这么些年静嫔也拿她没办法,
梅长苏把玩着手中的木牌,上刻宁国侯府四个血淋漓的大字,旁边是飞流画的一只张牙舞爪的无常鬼。
无常缺位,于是人与鬼,在阳间摩肩接踵。
麻烦是麻烦,还会招惹来棘手人物,但这牌子,是也该烧了。
贰拾肆
都说宁闻鬼哭,不闻鬼笑,梅长苏拢着厚重的披风,在城东孤山上慢慢地走,山魅鬼笑,声声清楚入耳。孤山多坟茔,冬阳已过,地气肃杀,清明未至,正是孤魂野鬼多的时候,幽幽的有许多双眼在注视着梅长苏素衣白裘,携酒而来。
他面色漠然,恍作不觉。亭前崖边有孤坟,有祭拜时焚黍稷的烟气在风里飘来,绕着他打了个转。
梅长苏退开一步,避了这阵烟,坟边的夏冬也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他。
这一份祭飨是烧来给野鬼的,虽然在这世间林殊无牌位无宗祠,但怎么都没到如此跌份的地步。
“这便是聂将军的埋骨之所?”
夏冬看他一眼,漠然点头,于是梅长苏便上前作祭,歃酒于地,面前刻着聂锋名讳的石碑蜷坐着个面目模糊的白衣鬼,正伸长脖颈,悄悄地吸食黍稷的烟气。
梅长苏念道:“……将军英灵在此,若愿神魂相交,请饮我此酒!”
白衣鬼兴致缺缺地钻回了地里,就差当面甩他一个假模假式了。
梅长苏和夏冬都假装没看见。
悬镜司门下,黑无常的高徒,又怎会辨不明人鬼面目?只是无论如何,埋在地里的半幅尸骸,眼下也只能当它是聂锋的。
梅长苏低声道:“他的神智依旧浑噩,离不得人照看,蔺阁主便带他去了南楚,前日来信,说总算找到了张趁手可用的皮。”
夏冬闭了闭眼,点头道了声谢。
贰拾伍
萧景琰模模糊糊地在做梦。
他从小梦多,鬼缠身,醒来总没好事,每年总是比较盼着清明前后,大家都吃得很饱不捣乱的时候,能睡个好觉。
他梦见漆黑的水波,上面浮着无数灯影,晃晃悠悠地流淌前去,照亮岸两边立着的人。萧景琰立着在等,向上游翘首,心里清楚自己是在等着林殊的魂灯在纸船中漂到面前,而后倾翻,悠悠沉底。
萧景琰不喜不悲地等着船来,等着自己醒。
有只手搭在他肩上。
萧景琰愕然转头,是林殊在自下而上的光中,向他咧嘴笑。
萧景琰睁开了眼,从梦中醒转,许久不曾的冷汗涔涔。
有片衣角一闪便消失在了窗外,萧景琰直瞪着它,在森森月色中看清楚了在血渍焦痕斑驳之下几乎难以辨认的赤焰云纹。
萧景琰起身便向庭中追去,而后被梅长苏前几日过来布下的阵势掀翻在地,只能看着那片衣角一飘便消失在了阵中。
梅长苏暗咒一声,匆匆穿墙入室,颤抖着手披上了皮,便揽衣起身,去应门。
是萧景琰提着魂灯,阴沉着脸看他。
他直截了当地问:“景琰冒昧,可否请先生,一现真容?”
掉皮倒计时XD(这么说居然很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