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赴人寰记:画皮(四)

半鬼皇子和画皮谋士的恋爱故事。()、()、(


拾陆

 

飞流在屋顶上纵跃来去,过一会儿,便带一束花枝进来,寒香满室。

梅长苏在室中看书,又或是守着火盆翻弄炭火,偶尔抬起头看一看他。有时候又把少年召到面前,给他掸去发上的雪。

下雪天飞流总是顶开心,可以在外面玩个尽兴,梅长苏也不太拘束他。

天地之间光风霜露,有些能碰有些碰不得,多玩玩雪对飞流倒是挺有好处的。

梅长苏隔了一张精致人皮,对这些便感觉不到多少,冷热寒暑都无所知,但有时候看着有趣就会陪着飞流玩上一会儿,便也不在意雪水沾湿皮囊。

回来又是一场麻烦,颜料贩子教训不得梅长苏,往往便逮住了飞流要教训,追赶着翻过整座山头。

后来飞流也长了点记性,梅长苏要作妖,他就把一捧裘衣殷勤给人先披上。

虽说其实并不顶什么事。

 

拾柒

 

萧景琰看着桌上的烛台,光焰煌煌,那光却是冷的。他伸手去碰了一下,那烛焰温柔地舔过来,一瞬间恍惚烧出了森森白骨,可再看又是完好的一双手。

“好了,殿下持此灯,到时便可从后院穿阵过来。”

萧景琰点一点头,目光犹未离开跳动的烛焰,很快一只纤长的手掌便横过来挡在了那前面。

梅长苏笑:“虽说这火伤不到灯主,殿下还是莫要多看,以免迷失其中。”

萧景琰道:“这灯我以前也见人点过。”

梅长苏便嗯了一声,似乎漠不关心,萧景琰也无多说的意思。只不知是萧景琰的魂灯光华盛极,又或者他的手掌太薄,几乎可以透过光,看到这掌中的筋骨血脉,就这么看,仿佛还是个活人手掌,有活泼泼的血在里头流淌。连灯的冷光透过它看去,也像是带了血的温度和生气。

多有意思,两个半人不鬼的凑在一起,反而凑出来一捧盎然生气。

 

拾捌

 

魂灯照命。

寻常人终其一生都看不到自己那盏灯,和那灯中火的样子,顶多只在弥留之际,恍见那焰光奄奄一息,乍盛而灭。

萧景琰点的是他自己的魂灯,亮得几乎要闪瞎人眼,可又有一半森然是鬼气。

 

他还记得上元节的时候林殊擎着灯,拉着他穿过往来人流。路上每个人都提着灯,萧景琰望出去几乎分不清哪些是提着魂灯的鬼,又有哪些是拿着花灯的人,只有林殊提了他自己的魂灯,牵着萧景琰穿过生人与亡魂之间的模糊界限,引着他归往阳间世。路尽头往往有霓凰提着鲤灯,笑吟吟在等他们。

毕竟每年冬至后中元前,都是带娃娃回娘家探亲的时候。

如此又是一年。

 

“什么时候趁中元节,扎个纸船让这灯在水上漂一漂,看能去到哪。”那天走到一半,林殊忽然说。

这话不吉利得很,萧景琰忙止了他,只道胡闹,于是林殊便笑一笑,没再说。

这是最后一年的上元节。

后来许多年的梦魇中,萧景琰便总看见,是林殊的魂灯在昏暗的水波上一颠一晃,覆没于黄泉。

 

拾玖

 

梅长苏掩手于袖中,稍许凑近便被萧景琰的魂灯火给灼得生疼,是里头的生魂和外边的画皮互相抵触的剧痛。

糊在一起就不好揭了。

于是谋士匆匆告辞,森森的草木在他身后合拢,转眼便穿阵而去,不留痕迹。

只留下靖王对灯沉吟。

 

檐边梅花悄悄然探首叩窗,萧景琰一抬头,它就缩回了枝条。

萧景琰默然地看着它。

那红梅窸窸窣窣地晃了几下,抖落了几片薄瓣,萧景琰听到是一个老叟在说话。

“老朽梅十三,靖王殿下有什么话,可交由我代传。”

精怪交托名姓,便是不会说谎的意思,萧景琰点一点头。

 

只是这名字仿佛有点耳熟。

 

贰拾

 

梅长苏喜欢围着火盆,剥他的橘子。

毕竟炉中炭半死不活的火光,挺像是他那奄奄一息的魂灯。梅长苏把手摊在上边,慢慢烤干烤暖,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己身尚有暖意。

 

小几上一盏在夜风里摇摇欲坠的灯火。有檐花摇影。

梅长苏抬起头。

“劳烦十三叔了。”

“小主人放心,十三定不辱命。”

早年种在晋阳府中的古梅十三先生说着在原地晃了晃,吐出一朵花落在梅长苏案头。他的梅子梅孙遍布金陵,可谓消息灵通。

梅长苏叹了口气:“我又闻不怎么到香气,十三叔,让宫羽下次别费心了。”

十三先生又吐了一朵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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