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

[靖苏]子不语(三)

时间线遵循原著,设定萧景琰能听到世间万事万物说话的声音。

[一个缄默不语,一个口是心非,然而山川万物都代叙你们万语千言。]

(一)(二)

 

萧景琰那时候就在想,梅长苏的拿捏功夫倒真是好,三言两语轻轻巧巧地往人心里头一勾,陈年的炉膛余火,新被煽点起的怒意,就烧成一处了。

萧景琰刚才拿手挡着茶碗不让梅长苏斟茶与他,这会便顺势摩挲着沿儿,冲口而出就是:“……彼之于我,实如浮云,思之无益。但你若真能截断太子和誉王的至尊之路,我倒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此中实多孤愤,其心也说不上多正,若是让人听到,少不得要大惊失色地嚷嚷一句夭寿,这皇七子萧景琰真是大逆不道,不孝不悌。只不过这谢侯府上用的器具总端着个高深莫测的架势,这会儿更是静悄悄的一片,一副什么大风浪没见过我不会被你吓着的架势,萧景琰很怀疑它们连在背后议论品评一两句今日之事的待遇都吝啬给他。

 

只是果不其然,这般半点骨肉亲情都不顾的话一出,那梅长苏的眸光还是跳动了那么一瞬,才又平静如昔。萧景琰不管不顾地说完,倒是有些嘲弄的心思,他想,你来和我比分寸下限?这玩意儿萧景琰是真多得很,但他就是不愿意让父兄比着敲打完,还要让不相干的人拿捏了来挟他做某事。

但萧景琰拿以后并无任何荣宠可言来吓他,拿心性难测不喜诡谋来作警告,对面的白衣文士都是八风不动的一张含笑脸。到最后梅长苏轻飘飘地拿一句来日方长,就把萧景琰一肚子的不乐意给堵了回去。

萧景琰出去的路上想,那就来日方长,梅长苏有的是时间和他谈条件,他也有的是时间和他磨。他去拜别了主人,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谢府门口前后挂着的两盏灯笼正在风里头晃悠晃悠的,窃窃私语。

“夫人从宫里归来的路上头,还绕去了趟穆王府?”

“说是顺路去拜访,不过里头人都不在,伊就回来哉。”

“哦哟,吾帮侬讲,夫人今朝还去了趟宫里头芷萝院,伐晓得和静娘娘讲了点啥,一路上头面色都不好。”

萧景琰听了几耳朵,也不方便多待,便上马走了,只是未免多琢磨了几句这话里头的含义。话说宁国侯府前的这几盏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一口的腔调文雅绵软得不行,半点都搭不上军侯府的赫赫杀伐气。

只不过谢玉素来端着的架势也就这样,萧景琰都不想搭理他,当然堂堂护国柱石的谢侯爷也懒得搭理萧景琰。

 

那寥寥几句话里头所包含的讯息在萧景琰心头如急电般闪过,他意识到山雨欲来。

这些年里他开始逼着自己,要学会从那些旁听而来的话语中透露的蛛丝马迹里,推演出其背后的所藏之事。萧景琰已有很多无能为力,鞭长莫及的地方,只他若是知道了,便不能不管。于是靖王一日日地沉默不讨喜下去。

宁国侯府里的夫人——莅阳长公主。宫中芷萝院——萧景琰的母妃静嫔。

教这两位都掺和进来的,怕是事涉宫中阴私秘辛,而能让这样素不管事的人插手的,将要发生的事中被使出的又会是怎样卑劣的手段?……而这一切阴谋的指向萧景琰几乎用不着去细想莅阳姑母的举动,是谁正处于这几日来的漩涡中心,被梁帝的安排的招亲架上了火,为诸方觊觎?

——霓凰郡主。

 

迎凤楼比武已毕,这几日霓凰都在穆王府里,唯有几日后金殿比武时入宫,这当也是谋事最好的时机。

萧景琰决定列席。

只是殿前遇见的时候萧景琰依旧没有给梅长苏甚么和软的态度,只说了一句全城瞩目焉能不看,结果还让霓凰上来打了岔。他发现霓凰有时候似乎会毫无理由地选择回护于梅长苏,上次慈安宫外初见时这样,这回小王爷没规没矩的,她也做足长姐姿态。

这当年他同林殊一道关切爱护的小女孩已是长成,自有一份慧黠敏锐,萧景琰其实应该在她不同寻常的态度里觉出些许端倪,但他当时只觉被噎得不轻。

毕竟能得霓凰帮腔拆台的从来就只有林殊,当然总要与萧景琰作口角争胜的,也从来只有林殊。

 

萧景琰与梅长苏目光交接片刻,就当没听到他话里是在夸自己姿态挺拔好看,只心中一嗤。他猜测梅长苏身在宁国侯府中,或许之前也得了消息,应该知道的比自己还多些。

但萧景琰并无意试探,只是想自己这么大一颗棋子凑手在这里,到时候梅长苏能想起来,在为救霓凰时派个用场当是最好。

庭生被恩赦出宫,但今日之事,尚未了结。萧景琰在宫里稍作徘徊,想多打听几句,可是今日的梁柱均缄口,有的茫然只道不知,又有的悄声说话,但却是让他不要插手。

萧景琰道:“这事我怎么能当看不到。”

唯有朝阳殿外的扶栏咳了一声,很是严肃地对他说:“适才我闻苏先生与郡主密谈,让她若至正阳宫,当千万小心。”

萧景琰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正阳宫?”

扶栏没再理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萧景琰没奈何,刚走开几步,便听到身后炸起一声气急败坏的骂:“你就看着小七去作死?!这些年小选他作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非要让他也搭进去?”

是朝阳殿前的朱漆柱子,而那扶栏一言不发地挨着骂,不言不语,又如死物。萧景琰知道这柱子其实是骂给自己听,它溅过晋阳长公主自刎时的血,溅过死谏的大臣撞柱时的血和泪,清楚地知道在这宫城之中要求死比活着容易得多。萧景琰转过头去匆匆笑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往御苑方向走去。

 

但师出无名,萧景琰现在只能等。

——萧景琰果然等到了蒙大统领匆匆找来的传讯,但他拦住了匆忙离开的蒙挚,又问了一遍来确认:“是昭仁宫?”动手的,竟是贵妃越氏?

蒙挚说:“是啊,靖王殿下你……还是快去吧。”

萧景琰还想再问,但已是情势紧急,只能匆忙先往昭仁宫。

 

萧景琰出门之前,端坐于廊下拭剑。

他的宝剑很不耐烦地问他:“磨磨唧唧的,要砍谁,七哥你说?”

萧景琰扣了一下剑身,反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一把剑?”还用砍的?

谁又是你七哥了?个前朝余孽。

那剑嘿了一声,道:“这怎么能忘?铸我的时候啊那剑庄里的大当家可用全了压箱底的好东西……”随后便是滔滔的吹嘘,萧景琰一边用拇指缘着剑脊往下滑一边走神,全没有在听它吹些什么,直到它小愤然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不就是嫌我总说要砍人?你以前和那谁过招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打到了最后全没章法拿我乱砍乱划的,我是被谁教坏的啊你倒是说?!也就不提你们那几回过拳脚结果滚成一团的事了,七哥你倒是想想,我教你的那套剑法最后被使成了什么鬼样,弄得我都忘记它原来什么样了。”

萧景琰扬手就把剑扔了下去。

那剑躺在地上哇哇叫着,直说萧景琰待会儿真是活该手滑失手,它到时候一定哈哈大笑绝不留情。

萧景琰便打破它的幻想,道:“今日这也算宴饮,佩剑去像什么?”

他就是心里烦,来擦擦剑,本就没打算带出门。

萧景琰的宝剑忽然沉默下来,它问:“你不要紧?”

萧景琰道:“我还有用,不会真出事。”

 

萧景琰看了看天色,起身便去收拾准备,那剑就这样被留在地上。急得它又喊,让好歹把剑鞘给穿上,不然回来生锈了可怎么办。

萧景琰不理它就一直喊,最后壁上的朱弓嫌聒噪,隔门对萧景琰说:“水牛,它说的也没错。”

萧景琰于是把剑拎起来,它在掌中奄奄一息地问他:“金陵今年夏天这是都什么鬼天气?弓说因为受了潮弦都有点松,这几天你匣子里那颗珠子又一直在那里哭,它说因为湿哒哒的天想起了东海老家,哭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萧景琰还剑入鞘,沉吟了片刻,答它:“风雨欲来。”

 

最后萧景琰动手的时候就只能顺手抽了人腰里的佩剑,拿它抵住萧景宣脖子的时候,那把制式长剑整个人都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哭。萧景琰被近在咫尺的噪音直击心灵,十分想把手一滑,让它尝尝天家血的滋味,也不枉哭这一场丧。

还没见血呢,现在上赶着哭什么哭,他近乎冷酷无情地想,当年祁王府的血流了这许多,也不曾闻得几声哀哭。

巡防营和禁军这些刀啊剑啊的,也就这点出息,没沥过血,没沾过命,本不配被称作刀兵。

-----

择主这一段,景琰说的这句话真的是,特别让人捂脸吐槽不能。他的角度来说这话也不是讲得不对,但确实政治不正确,就这么放心在阿苏面前撩?

侯府灯笼虽然说话带口音但应该都能看得懂?谢侯爷就是这么骚气x


评论(153)
热度(514)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